【清醒】

其實在昏迷的過程中, 芍音整個人並非是完全沒有意識的。她感覺自己好像被裝在一個不透氣的巨大塑料袋裏, 塑料袋的縫隙裏不斷地有沙子湧進來，讓她能夠呼吸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小，越來越擠。

在這樣的環境當中，芍音腦內某個被她從前刻意封閉起來的地方, 慢慢出現了一道裂縫，一些記憶從裏面鉆出來，讓她在昏迷當中都感覺到大腦一陣劇痛。

她想起那天晚上, 自己正在夜/店裏賣酒, 經理忽然通知說有個同學來找她，芍音嚇了一跳，以為是沈禦發現她在那裏打工的事情了，慌慌張張地跑到卡座一看，才發現來找自己的人並不是沈禦, 而是左鴻。

她有些驚訝地看著他, 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，因為自從上次兩人因為芍音不肯覆讀的事情吵架之後，左鴻就再沒來找過她。如今這麽突然見面，雙方好像都有點尷尬。

左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，開口說了幾句什麽, 但周圍舞曲的聲音太大，芍音聽不清楚，便把他拉了起來，帶著他到衛生間附近的走廊裏, 那裏的噪音稍小一些，她看左鴻神色尷尬，心想算了，還是自己主動和好吧，便問道：“你怎麽來這裏了？專門來找我的嗎？”

左鴻看著她點了點頭。

“你是怎麽找到我的？”芍音好奇地問道。

左鴻老實地說：“我去你打工的服裝店找你，有個員工告訴我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芍音點點頭，問道，“這段時間你都去哪裏了？”

左鴻撓了撓頭發，說道：“我跟著家裏一個遠房叔叔出去學著做了點生意，不過我倆都沒啥經驗，沒賺到錢，但也沒賠錢……好、好久沒回來看你了，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，所以就來看看你……那個，你現在還是和沈禦住在一起嗎？”

芍音搖頭道：“沒有，我最近在員工宿舍住。”

左鴻又問：“今年高考也結束了吧，那他這次考得怎麽樣？”

“挺好的，過幾天應該就要開始錄取了。”芍音說道，“沒什麽問題的話，應該是能上Q大的。”

“那恭喜他了，果然是學霸啊，就是厲害。”

說完這句話之後，兩人都沈默了。過了好幾秒，左鴻做了個深呼吸，突然開口對芍音說道：“對不起……那個時候我不該那麽跟你說話的。是我管得太多了，你自己的人生應該由你自己來選擇，我卻總想著阻止你……你還生我的氣嗎？”

芍音笑了出來，“我從頭到尾都沒跟你生氣啊，是你自己生氣然後跑掉了，我去你家找你都找不到，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裏。”

看見她的笑容，左鴻的神情頓時放松下來，他說道：“對不起，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。那個，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你，等沈禦考上大學之後，你打算做什麽啊，還繼續照顧他嗎？”

“當然不了，他現在身體早就好了，我難道還跟去大學照顧他嗎？多奇怪啊。”芍音有些自嘲地說道，“我就打算一邊打工一邊攢錢，爭取以後報個珠寶設計班學一學。”

“那就是說，你還會留在這裏了？”左鴻很驚喜地說，“那……芍音，我們以後一起……咳咳，我的意思是我們以後一起奮鬥吧，就像高中的時候我們組隊一起打籃球一樣。”

能夠找回好哥們，芍音很高興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：“當然沒問題啦！”

話剛說完，經理就找了過來，神色有些緊張地對芍音說：“你怎麽在這兒啊，讓我好找。快跟我去，那個錢霸王又叫你了，說如果不是你的酒他不買，你就當幫我個忙行不行，不然他鬧起來又沒完沒了。”

芍音想了想，點頭道：“好吧。”她轉頭對左鴻說，“那你在這兒等我一下，我去推銷個酒，很快就回來。”

左鴻皺眉有些不安地問：“那個‘錢霸王’是誰啊？聽起來不像是好人啊，不然我陪你去吧？”

芍音笑了笑，說道：“不用不用，我就是推銷個酒，很快就出來。這周圍都是人，他還能把我怎麽樣啊？你就在外面等我，一會兒下班了，咱們一塊去吃宵夜啊。”

左鴻面色有些猶豫，最後還是點了點頭。

於是芍音跟著經理走進了包間，她本想像之前那樣，把酒推銷完了就走，之前那幾次，這個錢霸王雖然也有點想對她動手動腳，但芍音都擋回去了，她在店裏混得久了，這種人也見得多，所以慢慢地就放松了警惕心。卻沒想到這回自己一進去，錢霸王就讓人把門擋住了，芍音楞了一下，跟他說道：“錢先生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錢霸王癱坐在沙發上，油膩的臉龐上閃爍著邪惡的光芒，他摸了摸自己的肥肚子，不屑地說道，“我來這兒幾次了，就是想讓你陪我睡一覺，可是你次次都不給我面子，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家閨秀啊？老子忙得很，懶得再跟你玩這種游戲，你要麽痛快一點答應我，今晚過後我給你二十萬，不然我就用強的，你可別怪我對你不夠溫柔啊。”

芍音心裏開始緊張了，她離門的距離並不遠，便一邊說著“我沒有跟你玩游戲”，一邊轉身往外跑，想要逃出去。

可是她的身段和體能如何能敵得過那幾個身強力壯的保鏢，對方一推就把她推到了地上，芍音剛想站起來，就被錢霸王走過來狠狠扇了一巴掌。她爸爸以前雖然也打她，但從來沒打得這麽重過，芍音在那一刻才十分清楚地意識到男女在力量上的巨大差距。

她被打的頭暈眼花，站都站不起來，錢霸王又扯住她的頭發把她甩到了沙發上，一邊罵著“讓你再給老子裝清高”，一邊去扯她的衣服。

芍音感覺到陌生的男性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，恐懼讓她全身寒毛直豎，下意識地在對方把手伸過來的時候，用力咬了下去。她咬得很重，面前的錢霸王登時慘叫一聲，芍音想趁機逃走，卻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，才剛剛跑出去半米，就被對方給抓了回來。

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，她被對方拽著頭發狠狠朝墻上撞了兩下，芍音登時覺得身上的骨頭都像被抽走，就在她癱倒在地的時候，門口傳來了一陣響動……

芍音倒在沙發上，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闖了進來，而那個人是……

就在她回憶到這裏的時候，臉上忽然感到一陣涼意，刺激得芍音從昏迷中醒了過來，但她剛剛睜開眼，連周圍的環境都沒看清，小腹處就感到一陣劇痛，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踢了一腳。

緊接著她就聽到一個陌生女聲在頭頂響起：“給我起來了！你這個賤/女人！”

芍音吃力地睜開眼睛，一手護著剛剛被踢到的腹部，另一手撐著地面坐起身，過了好幾秒她才勉強能看清面前的情景——

眼前是一間空蕩蕩的廢舊屋子，看上去好像是什麽工廠廠房一樣的地方，周圍很暗，只有旁邊幾盞燈勉強將附近照亮了，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剛剛踢她的女人身後，看上去兇神惡煞像是打手似的。

自己這是被……綁架了嗎？她隱約記得昏迷過去之前有人用什麽東西捂住了她的嘴。而眼前的這個女人……芍音怔了怔，忽然覺得她有點眼熟，自己之前好像在哪裏見過她？

對了！她想起來了，那次她和沈禦、駱道北一起吃飯，在走廊裏見過這個女人，當時她還一直憎恨地瞪著自己，芍音還覺得很奇怪，因為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啊。

想到此處，芍音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，問道：“你為什麽抓我來這裏？如果是為了綁架要贖金的話……”

誰料不等她說完，面前的女人就又踢了她一腳，芍音吃痛的同時聽到她不屑道：“誰要贖金了，我根本不是缺錢的人！果然我沒看錯，像你這種不要臉出來賣的女人，心裏想的全都是錢，別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，想騙誰啊！你應該用你這張臉從左鴻那裏騙來不少錢吧？”

芍音怔住了，這個女人怎麽突然提到左鴻？她被綁來為什麽會跟左鴻有關系？

她完全理不清頭緒，可是她茫然的樣子在杜晴菲看來，卻根本就是對她的一種挑釁，她頓時更嫉恨了，又連續用高跟鞋踢了芍音好幾腳，然後用自己做的精致指甲去抓她的頭發，撓她的臉，一邊打還一邊歇斯底裏的大喊：“你這個賤/女人！還敢在我面前裝，我今天就毀了你這張狐貍精的臉，看你還敢不敢再勾引我的左鴻！”

芍音剛醒來時身體有些無力，起初被杜晴菲抓著打了一會兒，但等她反應過來之後自然是要還擊的，混亂之中她扯掉了杜晴菲的一縷頭發，後者登時殺雞般地尖叫起來，她憎恨地看著芍音，瘋狂到恨不得把她剁成碎塊，杜晴菲原本還想繼續沖上去揍人，然而就在這時，一直在旁邊觀看的趙小誠忽然開口道：“杜小姐，這種教訓人的事兒你何必要親自做呢？我們在場這麽多兄弟呢，你也總得給我們一點露露手的機會嘛。”

杜晴菲頓了一下，反應過來之後立刻露出一副猙獰又開心的表情，她點點頭說：“對，我幹嘛跟這種賤/人親自動手，有損我的身份。”然後她轉頭惡狠狠地瞪著芍音說：“你不是出來賣的嗎，那今天我就找幾個男人好好滿足一下你，你可記得要感謝我啊！”

芍音登時緊張地握緊了拳頭，眼看著剛剛說話那個男人不懷好意地朝她步步逼近，她腦海中零碎的片段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，她跌跌撞撞地朝後退去，無意間踩到了地上的什麽東西，低頭一看發現是廠房裏廢棄的一截鋼管，連忙撿了起來死死握在手裏，然後看向面前的人，咬牙道：“不要過來，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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